戴顯群

從地域上看，侯官隸屬閩都，是閩都福州的主要組成部分，所謂“侯官文化”，理當也是閩都文化的組成部分。然而，從福建地域文化發展的歷史軌跡看，侯官文化應當有其特定的時空概念與特殊的內涵。

◆侯官文化的形成

侯官自古以來文化積淀豐厚，文教發達，科第繁榮。縣治部分多是書香門第、官宦之家；鄉里地區也多為耕讀傳家、官宦之家。教育興旺發達導致科第繁榮。侯官縣歷代進士共計690人，其中狀元5人。古代侯官名人輩出、群星璀璨。北宋有閩學先驅“海濱四先生”。閩學作為理學的四大學派之一，萌芽于北宋，至南宋時期，由朱熹集大成，然其先驅是侯官縣的“海濱四先生”——陳襄、周希孟、陳烈、鄭穆，世稱“古靈學派”。南宋有參知政事林安宅，明代有抗倭英雄張經，明代有狀元名臣翁正春，清代有狀元冊封使林鴻年。

鴉片戰爭以后，中國逐漸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一些先進的中國人為了民族存亡而積極尋求各種救國之道，其中尤以福州人最為顯著。他們有“開眼看世界的第一人”林則徐、“首任船政大臣”沈葆禎、“近代西學第一人”嚴復、“戊戌六君子”林旭、黃花崗烈士林覺民等等，這些人均為福州侯官人。至晚清，在福建地域文化中，形成了一個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與地方特色的侯官文化。它是閩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晚清先進文化的代表。

◆侯官文化的內涵

侯官文化是吸收西方先進文化的產物。

1840年，第一次鴉片戰爭爆發，當時一些有識之士已經敏銳地感覺到社會危機的到來，開始強烈呼吁和倡導學習西方先進科技以對付列強侵略。如林則徐提出“應另制堅厚戰船以資制勝”，魏源主張“師夷長技以制夷”，左宗棠則指出必須“師其長以制之”。這種論斷無疑是鴉片戰爭后，面對西學傳入所作出的理性選擇。為了解決內憂外患，實現富國強兵，終于促成洋務運動的興起，開始了“師夷長技以制夷”的實踐。1867年創辦的福建船政就是學習西方以及“中體西用”的洋務運動產物。同時，洋務派人士還提出要創辦洋務學堂，向西方學習“西文”“西藝”，以培養外語、軍工人才。福建船政學堂就是在這種形勢下創辦的。船政學堂，把西方的科技和語言文字引進教學領域，從傳統儒學教育開始向西式教育過渡，首開了福建近代教育之先河。

船政學堂還首創了中國近代赴歐留學生教育制度。至光緒二十三年（1897年），船政學堂共派出4批84名留學生赴歐學習。福建船政的留學生制度，大大提升了人才培養的層次，增長了學生的專業知識，也拓寬了學生的政治文化視野。

留歐的船政學子學成回國后，為我國的船舶制造、海軍建設以及近代企業、外交事業、翻譯工作等方面作出重大貢獻。值得一提的是，這些船政精英也多為侯官人，他們促進了我國軍事近代化，以及自然科學、社會科學的啟蒙和建立。船政學子無疑代表了近代中國的先進群體，這批先進群體當是侯官文化的代表人物。

這些船政學子尤以嚴復最為出色。嚴復號稱“于中學西學皆為我國第一流人物”，成為中國近代啟蒙思想家、教育家和翻譯家的先驅。嚴復曾將自己的學術思想題為“侯官嚴復學”，而當代學者汪征魯教授則稱之為“侯官新學”，是為“侯官文化”研究之濫觴。嚴譯著作是近代中國人向西方尋求真理的產物，嚴復對外來文化的包容吸收，以及對構建中國近代新型的文化體系的努力，堪稱“侯官文化”最具代表性人物。與嚴復并稱的閩縣文學家林紓，是我國翻譯文學的奠基人。林紓1899年發表第一篇譯作《巴黎茶花女遺事》，至1924年逝世，在25年中，共翻譯出版英、美、法、德、俄、日本、瑞士、希臘、挪威、比利時、西班牙等11個國家163部小說作品（尚有18種未刊印）。譯著之豐為中國近代譯界罕見，號稱“譯界之王”“譯界泰斗”，他與嚴復并稱“譯才并世數嚴林”。

侯官文化是向世界傳播中國文化的先驅。

我國近現代有三位學貫中西的著名學者，他們不僅向中國介紹西方文化，而且還向西方傳播中國文化，在中西文化交流方面成就顯著，他們就是號稱“福建三杰”的辜鴻銘、林語堂和陳季同。他們三人均為福建人，而陳季同則為侯官人，三人中影響最大、成就最著者當是陳季同。他是中國近代中學西傳第一人，是將中國傳統文化譯介到歐洲的第一人。

◆侯官文化的現代意義

概言之，侯官文化的內涵主要表現為吸收西方先進文化與傳播中國傳統文化，由此呈現出愛國自強、開放包容、求真務實的精神。侯官文化不僅僅是一個地域文化，而且也是我國傳統文化的一部分。中國是一個有著五千年悠久歷史的文明古國，在這五千年歷史長河里，中國文化自身積淀了強大的基礎，呈現了無數優秀傳統文化。面對祖先、革命前輩留下的豐厚堅實的文化遺產，我們應驕傲和自豪地繼承并將其發揚光大。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指出：“我們必須堅定歷史自信、文化自信，堅持古為今用、推陳出新，把馬克思主義思想精髓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精華貫通起來、同人民群眾日用而不覺的共同價值觀念融通起來，不斷賦予科學理論鮮明的中國特色，不斷夯實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的歷史基礎和群眾基礎，讓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牢牢扎根。”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指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必須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因為優秀傳統文化的精神內涵與社會主義價值觀具有高度契合性。可見，包括侯官文化在內的優秀傳統文化對立黨立國以及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具有重要意義。

2023年6月2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上指出：“在五千年中華文明深厚基礎上開辟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是必由之路。……我們一直強調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現在我們又明確提出‘第二個結合’。”習近平總書記再次強調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除了與我國的具體實際相結合外，還必須與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就是所謂“第二個結合”。歷史經驗表明，“兩個結合”是我們取得成功的最大法寶。我們必須科學把握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不斷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讓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牢牢扎根。

侯官文化所具有的精神內涵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內涵有不謀而合之處。因此，弘揚侯官文化對當今的改革開放、現代化建設以及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都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與現代意義。

（作者為福建師范大學社會歷史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